明代移民屯田（明代汉回移民入滇屯田的历史意义）

高发元

云南地处我国西南边疆，是我国西南走向东南亚、南亚和中东的陆路通道。云南山川秀丽，自然资源丰富，民族众多，文化艺术绚丽多彩，是我国乃至世界文化样式最丰富的地区之一。近四十年来，云南以歌舞和民俗为代表的民族文化艺术全面绽放，惊艳旅游世界，大有引领云南未来旅游发展之势。比较之下，云南历史的知名度就逊色得多了。记得多年前《春城晚报》征集昆明十大名片，矿泉水榜上有名，享誉世界的伟大航海家郑和却没有入围。其实云南的历史是非常精彩的。云南“元谋人”比著名的“北京人”早了一百多万年。云南历史就像一幕幕活剧，十分引人入胜。诸如“庄跷开滇”、“秦开五尺道”、“汉习楼船”、“授滇王印”、“七擒孟获”、“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等历史典故，不是文学故事而胜似文学故事。云南历史神秘莫测，如失踪的“古滇国”等，给人无限遐想，给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留下永远的追寻。云南历史可以说是一部边疆开发史。云南边疆开发，如果从庄跷开滇到清代，历时十余朝，达2000多年，明代是这部漫长开发史极为重要的时期。明代对于云南边疆开发史研究不可或缺，白石江战役则是明代云南边疆开发史的重要开端。

1、明代云南边疆开发缩小了云南与内地的差距。

白石江战役是明洪武年间征云南的第一战。对于平定云南，结束残元势力割据，实现全国统一大业具有决定意义。白石江战役战术运用巧妙，速战速决，一举歼灭元军主力，为迅速平定云南铺平道路，堪称经典战例。沐英作为征云南副将，直接参与指挥，功不可没。

云南平定第二年，傅友德、蓝玉班师，沐英以总兵官之职镇守云南。沐英，回族，安徽定远人，幼孤，被朱元璋收为义子，视如己出，长大成人随朱元璋起事，屡立战功，封西平侯，为朱明王朝最年轻的开国功臣。沐英深得朱元璋信任，朱元璋诛杀功臣，沐英是少有的幸存者。沐氏家族奉旨世代镇守云南近300年，与明王朝相始终，封二王，一侯，九国公，四都督。

沐英不仅是天才的军事家，还是具有战略眼光的政治家。平定云南战事结束，沐英把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沐英从云南实际出发，奏请并获准在云南实行移民屯田，开发云南，数以百万计的内地汉回移民的到来，云南因此扩大了人口规模，增加了劳动力，优化了人口结构；推广了内地的先进生产技术，改善了劳动条件，提高了劳动生产率；推动国民教育发展，培养人才，提高人口的素质。明代云南移民开发战略的实施，极大地推动云南经济社会全面发展，历史性地缩小了云南与内地的差距。

2、明代云南边疆开发巩固了各民族国家认同的思想基础。

云南唐代称南诏国，宋代称大理国，都是相对独立的地方政权，与中原王朝的关系时好时坏，这样的局面，到了元代才开始改变。元代赛典赤主政云南，奉旨建云南行省，这从根本上结束了云南与中原王朝若即若离的历史。进入明代，沐英及其继承者采取多种措施加强行省建设。一是任用各民族官员。洪武十六年，即沐英主政云南的第二年，沐英从少数民族不识汉文的特殊情况出发，免试任命“土官”77家，在政治上对各少数民族高度信任。二是兴建城池。洪武年间全省58府，25州，55县，17卫，100多个所新建或扩建了城池。城池建设有力地带动了辖区各民族经济文化教育发展。三是发展教育。沐英主政云南期间，在元代赛典赤首开云南国民教育的基础上，新建和重建学宫21所。明代仅昆明地区学宫生员，中进士20人，中举人708人。发展教育，加快了各民族人才的培养。四是修桥铺路，改善交通，为各族群众交往和加强云南与内地联系提供方便。这些举措在元代云南建行省的基础上从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等方面夯实了各民族国家认同的思想基础，迎来了云南边疆与内地一体的700年的高度统一，期间虽然出现过个别叛乱现象，出现过吴三桂的小王朝，但都不得人心，最终土崩瓦解。这要感谢云南各民族先民，要特别感谢离乡背井，远道而来的汉族、回族等移民，以及那些具有战略眼光的主政者，云南今日的成就与他们的苦心经营，与他们打下的国家认同的思想历史基础是分不开的。

3、明代云南边疆开发带动了民族互动与融合。

明代移民屯田开发云南的过程，也是民族互动，民族融合的过程。民族融合是人类发展的必然规律，民族融合密切了人与人，民族与民族联系，发展了人类社会，还产生了新的民族。民族融合源自民族通婚，或者说民族通婚带来民族融合。

元代以前，云南各民族相对集中居住，通婚一般为族内婚。由于“夷多汉少”，汉族与少数民族通婚，通常是汉族融入少数民族。从明代开始，情况有了变化。众多内地入滇汉族、回族等移民的到来，推动了云南不同族群的互动和融合。随着“军屯”和“民屯”体制的结束，汉族、回族等移民更广泛地融入云南社会并与当地少数民族的交往日趋频繁，通婚现象也开始多起来。汉族与少数民族通婚，汉族融入少数民族和少数民族融入汉族均有。回族与汉族或其他少数民族通婚，回族融入汉族或其他少数民族和汉族或其他少数民族融入回族均有，如白石江战役结束，落籍曲靖的回族将领桂忠心，其后裔除了回族，还有汉族、彝族、苗族等，他们宗教信仰不同，生活习惯也大不相同，但都认同同一个祖先。民族通婚还俱有化解历史积怨的功效。沾益大树屯村（现沾益区大树屯社区）和沾益梁王寨村（现沾益区盘江镇龙凤村委会），两村相距不远。大树屯村村民为明洪武十四年征南将军、颖昌侯傅友德后裔，梁王寨村村民为战败跳滇池自尽的梁王的后裔，不知何时两村开始有来往，并互为婚姻，当年的冤家如今成为儿女亲家。由于民族通婚，加之地理环境差异，处于不同地域的同一民族在文化、相貌特征方面也会存在一定的差异。如：同一少数民族不同支系的差异，北方汉族与南方汉族语言、相貌、生活习惯方面的差异。回族与白族、傣族、藏族、彝族、壮族通婚，形成白回、傣回、藏回、彝回、壮回等特殊回族群体与回族的差异。民族融合造就新的民族也是不争的事实。当代包括云南各民族在内的我国56个民族不能说不是民族融合的结果。回族元末明初由外来穆斯林与汉族，以及维吾尔族、蒙古族融合形成，迄今约700年，是一个有据可考且离我们最近的民族融合产生另一个民族的例证。源自通婚的民族融合不仅密切了民族关系和产生新的民族，还使原有民族得到发展。民国时期，云南总人口约1200万，现在约4829万（2018年统计）,其中少数民族1621万，现在少数民族人口数超过民国时期的总人口数。各民族在近百年的互动融合中并没有消亡，而是相互依存，共同发展，共同进步。这出乎人们的想象，与传统的民族消亡论相悖。民族消亡曾经有过，但主因不是因为民族融合，而是天灾人祸。天灾如洪水泛滥，地震频仍，瘟疫流行，人祸如战乱，强制同化。顺其自然的民族融合带来民族的多样性，这是迄今我们所能看到的事实。

民族产生以后，和宗教一样始终与人类社会形影相随，只要人类社会存在，民族宗教就会存在。我们可以想象没有国家的人类社会，却无法想象没有民族和宗教的人类社会。因此，民族宗教问题不是“长期的”而是“无期的”，别老想让它早点消亡。内地入滇移民与云南少数民族互动和融合，不仅加强了各民族政治、经济、文化、教育联系，还结成了割不断的血缘关系。汉族离不开少数民族，少数民族离不开汉族，少数民族离不开少数民族，云南无疑是一个极有说服力的例证。

高发元在“明代曲靖白石江战役及其影响学术研讨会”上的总结讲话（节录）